由于耽误了一会儿,来到和拉芙约定的地点时,拉芙早就在那里等着我了。拉芙站在学院大门外的老橡树下,遥望着远方天空的某处。
看到拉芙时,她刚好打发走了一群搭讪的男生。
我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悄摸摸绕到拉芙身后,拍了下她的后脑勺,将她头顶的树叶扫落。
“吓死我了。”拉芙成功被我吓了一跳。表情由惊讶转向生气,“怎么来得这么慢?”
“稍微遇到了一点事。”我自然不能直接告诉拉芙关于怜的事,只好委婉地问到,
“话说学校里有能说话的黑猫吗?”我提起这个话题。
“什么黑猫?”可看来她也完全不知道,“说起黑猫,曜最后也没能抓到那只打翻蛋糕的讨厌黑猫呢。”
“是啊,真可惜。”想到怜的速度,抓不到才是最正常的情况。
“不过,能说话的黑猫,那也只能是魔兽了吧?”
在后王国的公民被要求熟知魔兽相关的知识,因此记得以前在课本上用注重字体标明了一段话——
魔兽中偶尔会有拥有强大力量,能够学习与交流且智商超群的智慧魔兽存在。
既然如此,怜应该也属于其中;不过魔兽并不同于魔族,流行的绘本上也有诸多描写英雄人物和智慧魔**朋友的故事。
放在如今也是,听闻在圣莱瑞亚的皇宫之中,也圈养着有几只智慧魔兽。
怜的态度并不像仇视或会伤害人类的样子,但在下次见到怜前,还是尽量不要提及它的事情比较好。
“你遇到智慧魔兽了?”
“不是,只是突然想问一下而已。”我敷衍了事。
“真可疑啊~”拉芙拉着我的手臂朝回家的路走去,“算了怎么样都好,快去陪我买蛋糕,约好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旭日的余光挥洒在麦野之上,望眼所及尽一片金黄灿烂的景象。“sweet home”方才关门,好在前一刻,店中仅剩的一盒黑森林蛋糕被飞奔进门的拉芙买下。
我们坐在麦野田埂的长椅上,拉芙口里哼着歌,很享受地吃着中午没能好好品尝的蛋糕。
关于这首歌,其实是有一些渊源的。
如你所见(我也不知道在和谁对话),栖草酒馆是属于我、拉芙和达拉肯三人的家。我在年幼时被父母遗弃,又被达拉肯收养,自不必多说。
而拉芙的母亲,也就是达拉肯的妻子——曾在十三年前的一次超规模的魔兽浪潮中,不幸身死。
那是一场宛若末日的景象,成千上万只魔兽借着夜幕的掩护,疯狂地涌入了与阿卡齐亚临近的奥萨木亚地区,因为当地观星院的严重失误,这次灾难并没能被提前预知,导致了城内手无寸铁的居民连带城镇一道被兽潮碾成碎片,绝大部分人身死当场。
万幸的是,当时的达拉肯正带着拉芙乘坐马车前往阿卡齐亚采购来年酿酒所需的材料,因而幸免于难。达拉肯无暇顾及丧妻的悲痛,在为妻子举行完葬礼后,便与拉芙在阿卡齐亚重新安顿了下来。
但这次灾难还是在达拉肯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并以此为契机,建立了栖草酒馆,为那些整日要与魔兽打交道的冒险者们提供服务。
这首歌,则是拉芙记忆中母亲安慰她睡觉时经常哼的曲调,也是她六岁前对已故母亲的宝贵回忆。
虽然歌的内涵很悲伤,可拉芙却仿佛刻意地,用愉快激昂的语调去哼唱,也不愿为这首歌渲染上一层悲剧的意味。
刻意活泼地抖动着双脚、刻意面带笑容地吃蛋糕。拉芙如同品尝黑森林蛋糕般,将悲伤的情绪吃下肚,深深埋藏于心底的某个角落。
单论这一点而言,拉芙实在不像她那个怀旧的老爹。
创伤已然保留了十三年之久,尽管可能淡化,但仍未消除;而我要做的,便是陪在她身边,直到为她抚平这个伤痕。
麦野彼端的地平线上,残阳愈加低落。黄昏真的很容易激起人悲伤的情绪啊。我心想。
黄昏的商业街只剩下如我们一般晚归的人。
周遭的店铺仅有零星的几家在照常开张。不同于早晨的热闹,这份宁静源自帝皇颁布的商业宵禁令。
为了避免商家的恶性竞争和排查可能潜入城内的魔兽。除了一部分特殊商家,例如我们家的栖草酒馆这类大都是在夜间服务顾客的店铺以外,晚上基本被禁止营业。
商业街也会派遣地方军进行巡逻,当然自由活动还是允许的。
“可今天也未免太安静了些。难道发生了什么吗?”我注意到了周边的异样。
距离规定的七点还有一段余裕,仿佛失去了生机般鸦雀无声,只有飞鸟的啼鸣声在空中环绕,就连那位拄着拐杖,用火系魔法点燃街上路灯的老爷爷也提前完成了工作,不见了踪影。
“啊~~啾!”拉芙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打断了我的思绪。
只见拉芙将手中的蛋糕举过头顶,显然是为了避免喷出的口水糟蹋了食物,重蹈中午的惨剧。
”别动哦。“我拿出纸巾为拉芙擦去脸上的污垢,帮她把敞开外衣的纽扣逐个扣紧。
大概是打喷嚏时用力过猛,拉芙还没有缓过神来,双眼茫然地不知所措。
拉芙则一脸乖巧等待我把扣子扣完后,继续吃起了蛋糕。
晚秋的空气中渗透着凉意,冻的拉芙有点哆嗦。本来还想稍微绕个远路去括修里师傅的店里看一下的,不过出于怕拉芙着凉考虑,终究作罢。
“荷蒙,给~”拉芙用叉子叉起点缀在蛋糕上的草莓喂到我嘴边。“最后一块,留给你。”
“谢谢。”我吃下了草莓,酸甜的汁水在我嘴里爆开。
真好吃,虽然我并不爱吃甜的东西。
“回家吧。”拉芙站起身,收拾着我们遗留下的垃圾,并向我伸出了手。
我接过拉芙的手,手牵手地快步走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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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照常升起,无云的天空使得月光特别明亮。月光下亮着灯的酒馆外有两个人站在门口。
较为高大威猛的那个毋庸置疑是达拉肯,另一人背对我们,披着仿佛能与黑夜融为一体的漆黑斗篷,倒映着月亮的寒光;袍身遍布着象征不死与复苏的凤凰符文。袍后有一个巨大显眼的图案,由金黄的太阳、月亮与许多个四棱星构成。
这个是....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拉芙先我一步解开了谜底,“这个是,观星院的图案吧?”
观星院是后王国设立用以防备魔兽浪潮的政府组织,广泛分布于后王国各处,其具体运行主要依靠于后王国自主研发的大型魔法——观星术。
只是这种魔法离我们日常生活太过遥远,而且受到皇室的技术封锁,因此并不为我们所熟知。
内部成员也是通过皇室层层筛选,从圣莱瑞亚直接派遣而来的高阶人才。
“可是由高阶人才组成的团伙里…为什么会出现那种家伙?”拉芙一个人不知在嘀嘀咕咕什么。
随着我们逐渐靠近,达拉肯已经看见了我们,挥手让我们过去,黑袍的男子也转过身来。他的兜帽遮住了半脸,嘴唇轻颤,看起来有点惊讶地看着我们,更准确来说是看着拉芙。
“嗯?怎么了?”拉芙凑近那人,想要观察那人的脸。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那人索性直接摘下兜帽,露出了全貌。
月色下的脸属于一个俊俏的男人,略卷的纯黑长发垂到下颚处,面容苍白,神色憔悴,看起来有点营养不良,还带着令人不舒服的浅笑。
不可置否的是个大帅哥,而且绝对相当轻浮。
“不会吧....”看到对方长相后,拉芙忽然躲到了我的身后,抱着我的一条胳膊,眼神防备地死盯着那个帅哥。
“荷蒙,这个人很危险。”拉芙在我耳边细细低语。
“怎么了?”
“这个人是个会在夜店门口给人占卜而且只针对女性客户的超级大变态!”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怎样的劲爆内容。
“喂喂喂~话不要说得这么绝嘛。”
对方的回答几乎算是默认了这个内容的准确性。
看见大帅哥不怀好意地笑着朝拉芙靠近,我急忙用手臂护住拉芙,质问对方。
“你想要干什么?”
“荷蒙,不可失礼!”达拉肯突然训斥到。
“哎呀~这位护花使者就是贵公子吗?”帅哥将视线转而向我,对着达拉肯问到。
“还说什么公子....他是荷蒙,我家的长子。后面那个叫拉芙,是我家的次....啊不,长女。约书亚公子。”
“罢了,正好我也不喜欢别人叫我公子。约书亚就好。”
“这是礼节问题。”达拉肯不遑多让。
公子?这个变态(暂定)兼轻浮的男人竟然是贵族吗?
后王国中,有权势的贵族一般都集中在王都附近,不过也偶尔会出现渴望自由安逸的生活,远离政治权利纷争地带而选择定居在偏远地区的贵族。
这个帅哥也属于此列吗?和印象中贵族庄严的身姿差距实在是未免有些过大了。
“那就失礼了,约书亚公子....姑且让我这么称呼吧,我们还没有特别相熟,但我实在无法容忍擅自靠近我妹妹的轻浮男人。”
“我完全没有生气哦,”约书亚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不如说因为你的举动让我对你顿时好感倍增呢。”
“多谢您的抬举....”
“约书亚公子,先进鄙店再谈如何?”
“也好,你俩快点跟着进来吧。”约书亚反客为主地说到。
这副自来熟的样子可真令人不爽,我衷心觉得自己没法和这家伙合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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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馆的第一感就是异样的安静。
桌椅上不见一丝灰尘,应该在不久前打扫过。没有酒杯的碰撞声,也没有开怀大笑和黄色笑话,安静得如同外面的街道。晚归的冒险者们没有来到酒馆,这本该是酒馆最热闹的时段。不见了那些喧嚣的冒险者,酒馆也仿佛失了几分温馨。
和下午的异状一对比,隐隐约约可以察觉这其中或许有着什么关联....
约书亚将斗篷挂在了入门处的衣物架上,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露出了一看就很豪华的高级衬衫,彰显出一股子富人的气息。
达拉肯又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之前那支尾端已被口水微微浸湿的香烟,递到拉芙面前。
拉芙和我一样也选择了拒绝达拉肯,“爸爸,禁止吸烟。”
没想到这时,一股魔力涌现,火苗猛地从烟的头部窜起。望去,火焰来自于约书亚指浮现的一个极其微小的魔法阵。
约书亚微微一笑。
“让您见笑了。”达拉肯领情地吸起了约书亚为其点燃的烟,烟雾缭绕在空中,他似乎不为约书亚能够使用魔法而惊讶。
能操控如此细致的魔法,看来约书亚也并非什么等闲之辈啊。
一天的奔波下来,工作用的酒保服也不免被汗水和脏东西粘上,本不该粗心穿出去的。这样可能会影响明天接待客人时的整洁度。
于是我以更换衣服为理由率先离开了一小会儿。
当我换好衣服回到一楼大堂后,另外三人已在桌子旁坐定。
拉芙朝我扑了过来,抓住我的双臂,“荷蒙!怎么办!”
“这是发生什么了?”我问一旁的达拉肯。
但达拉肯也是沉思着,满脸抑郁,没有回复我的话。
“魔兽!魔兽浪潮!要来阿卡齐亚了!”拉芙朝我大声呼喊出来;
我也因此再次听到这个不愿提及的词汇。
震惊一时让我无法说出话语,只得看向那个肯定是消息告知者的约书亚。
“是观星院发现的嘛?”
“和我预料的没错。”约书亚略点了下头,笑意未减,但切换成了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笑容,“果然应该提前来告知曾身为魔兽浪潮受灾户的你们一家子。”
看他的样子,早就猜到了我们听闻这个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虽然不及拉芙和达拉肯那般恐惧,但还是在周边人耳濡目染和在哈鲁雷特学院的教育下深深知晓了魔兽浪潮的恐怖。
况且在曾被魔兽浪潮破坏了自己幸福家庭的父女面前,这可不是什么可以处之泰然的琐事。
这是一场毋庸置疑的灾难正在预告,
出自这个男人之口——约书亚。
这么看来他应该是受命专程赶来提前安抚我们这类曾受灾户的。
约书亚保持着笑容与镇静,“不用担心。这次的魔兽浪潮防备做得很好,不会像奥萨木亚那次了。”
奥萨木亚的魔兽浪潮是足以被载入史册的巨大失误与灾害。自从那以后,观星院便将这件事设为了反面教材以供后人警醒。
听闻此言,我们总算长吁了一口气。
“大概还有十天才会真正到来,虽然主要战场不会波及到城区,但加强宵禁措施还是必要的。所以很抱歉,至少在这段日子内栖草酒馆夜间也要遵守规定闭馆。假若需要财产补贴的话我可以替你们向上头申请。”
约书亚很耐心地向我们解释道,甚至担心我们经济损失还贴心地提出了是否申请补贴的分外之话。
“不用了。这是市民应该做的。”达拉肯一向爱财,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他也没好意思开口。
“不错嘛!很棒的觉悟。”约书亚赞叹道,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自然放松了起来,也显得更加开朗了。
“感谢您的帮助,很抱歉刚才对您恶语相向,约书亚公子。”我心怀真切的歉意地向约书亚道歉。
“没事没事,那作为赔礼,我要求你以后叫我约书亚。我真的很讨厌公子这个后缀。”
我也笑了出来,“那好,约书亚。”
约书亚回以笑意,拉芙和达拉肯也跟着笑了起来,多亏了他,紧张的气氛得以缓解。
“那么我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万一有人来询问你们工作状况的话就麻烦你们打个好评咯。但还有最关键的一件事——拉芙小姐的芳龄是?”
“这已经超出工作范畴了,约书亚公子。”面对这明显不怀好意的话题,达拉肯保护着自己的女儿,话不多说,开门送人,“您应该还有别的工作需要完成吧,还请继续加油。”
“太过度保护女儿了可不好。”
“唯有这个观点,我和儿子持统一态度呢,请您谅解。”
约书亚耸了耸肩,披上斗篷,在门口向我们作了道别,“下次见,具体的通知会在明天发放。我下次还会来的,到时候就请拉芙小姐务必亲自接待我喔~”
约书亚wink了一下拉芙,但拉芙的脸上流露出了些许厌恶的神色。
“意外地是个不错的人嘛。”待他离开后,拉芙靠近我小声说到,“但我可不会喜欢那种类型。”
“我也觉得你不会。”
不如说喜欢上了反而很可怕,我是绝不允许让自己的妹妹和那种轻浮公子在一起的。
“好累。”拉芙宛如一条慵懒的猫般趴在桌子上边打招呼边甩手招呼我过去;
我拉开椅子,紧挨着拉芙坐下。
拉芙将头枕在我的肩上,兴许是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使她身心疲倦;她的气息渐缓,不久便迷迷糊糊地睡去了,轻盈的吐息声萦绕在我的耳畔。
“喂,别忘了洗漱啊!”我摇着她的肩膀,将处在朦胧中的她晃醒,但她仍阖着眼一副不肯醒的样子。
达拉肯终于吸完了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我们彼此无言,我就这么扛着拉芙的一条胳膊带她上去洗漱了。
我突然回想起约书亚所说的“万一有人来询问你们工作状况的话就麻烦你们打个好评了。”是什么意思?身为贵族的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在观星院工作,又是为什么还要受制于别人的管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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